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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0章 第 3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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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0章 第 30 章

不, 她不能屈服,不能低頭。

黃蓮香用力地擦去臉上的淚水,她一定要為自己爭一個公道, 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!

她翻身起來,從窗下的小桌上抽來一張毛邊紙, 用寫得殘了的筆,沾了黏糊在一塊的墨水, 飛快地寫起了字。

“民婦黃蓮香,乃是南陽府寧縣清水鎮人士, 要狀告民婦的丈夫鄭璟停妻再娶,再狀告鄭璟現今的妻子楊如意買兇殺人,她雇的歹徒於天齊十五年在禹城海安縣外官道旁的福來客棧, 先放了迷煙,再放火殺害了我六歲的兒子鄭學致以及四歲的女兒鄭婉清, 懇求青天大老爺為民婦主持公道!”

黃蓮香並不識字,是失去言語能力,無力為自己伸冤,這才學了認字。她貌醜又忙於求生,哪裏有條件學認字,還是存了好些年的銀兩, 前兩年這才重金求了外面擺攤寫書信的老先生, 這才學會了認字、寫字。

她心裏燃起了一團火, 將風幹字跡的紙折好, 隨即換了一身幹凈的衣裳,貼身攜帶好狀紙, 打開了門。

門外應娘子還在,見她出來, 先是一楞,隨即大聲斥責,“怎麽?終於不裝傻了?”

黃蓮香不卑不亢,“應娘子,我要告假兩日。”

“什麽?你偷懶不算,竟然還想告假?”

黃蓮香:“望樓東家定的規矩,夥計每月有四日假,我一日都未休,便就這兩日休吧。”

“那不成的,怎能容你想休息就休息?都排好時辰,你若不做事,還有誰——”

黃蓮香轉身就走,不理會應娘子的話,氣得應娘子追在身後喊道:“你站住!黃婆子,你給我站住。”

黃蓮香步伐飛快地出了後院,從望樓的側門離開,往應天府走去。

這一條路,黃蓮香走了太多次了。

還記得第一次去應天府報案,那時初到汴京,得知鄭璟忘恩負義,早就娶了仇人,她怒而去報案。

可是,她面目全非,旁人本就對她避之不及,再加上她不能言語,吱唔半天,連為自己伸冤都不能。

最後被當成瘋婆子趕了出來。

往後一有時間,她就要去應天府,一遍又一遍地想辦法,練習怎麽去報案,怎麽陳述冤情。

而此刻,她終於能做到了。

應天府前的鳴冤鼓被敲響了,衙差聞聲而t至,以為是有什麽冤情,結果一看,這不是前些年鬧事的又醜又啞的婆子嗎?

“去去去,”衙差伸手驅趕,“怎麽又是你?別來找老爺我的晦氣,快走。”

“唔唔……“黃蓮香連忙將自己寫好的狀紙遞上去,示意自己有冤情。

可衙差看都不看一眼,只動手驅趕,“別惹老爺我惱火,不然給你關押起來。”

黃蓮香急了,連忙攤開狀紙,指著上面的字給衙差看,“唔唔……”

衙差卻是被她糾纏得煩了,一把扯過狀紙,唰唰兩下給撕了。

“唔……”黃蓮香瞪大了雙眼,萬萬沒想到會這樣,她既委屈又憤怒,為什麽不看,為什麽連看都不看一眼?

”怎麽了?”又有一個衙差走了出來。

“沒事,就是一個瘋婆子。”趕人的那個衙差說罷,直接拔了腰間跨的刀開始驅趕,“還不快走,應天府也是你能來鬧事的地方?”

凜冽的刀鋒在黃蓮香的面前一閃,更激起了她的怒火。

她直接撞了上去,幸而那衙差收刀及時,否則就要血濺當場了。

“哎呀!這真是一個瘋婆子,趕緊走,趕緊走。”倆衙差轉身去拿來了打人的棍子,一陣揮舞驅趕,把黃蓮香硬生生地打走了。

黃蓮香怎麽會屈服,就近找了一家代寫書信的攤子,自己寫了一份,讓代寫書信的抄了十份,揣著又往應天府來。

她先擊鼓鳴冤,衙差一出來,她就將手裏的狀紙塞給衙差,兩個都塞了,就連過來瞧熱鬧的行人,她也塞了一份。

隨即跪在應天府前,叩拜請求應天府府尹替自己伸冤。

衙差也是一臉懵,拿著狀紙飛快地看了,連聲大笑了起來,“還真是瘋了,竟敢寫這些編排大老爺們的事來,去去去,要發瘋到別處去,別到這裏來,否則休怪我手裏的刀無情。”

應天府的大門一關,再無機會。

黃蓮香淚眼婆娑地跪了很久很久,再看一旁瞧熱鬧的行人,對她指指點點,只把她當成一個瘋子,對於狀紙上的事,一個字都不信。

她麻木地站起身,游魂似的在街上走著。

汴京城的西市上人來人往,繁榮至極,但這一切與她何幹?她像是被隔絕在外了一樣。

汴京城知名豆花坊前,停下了一輛奢華的馬車,從其中走下來一對夫婦,男人生得儒雅清俊,惹得旁人忍不住地多看幾眼。

豆花坊在鄰街的位置擺了幾張雅座,以綠植、鮮花點綴,曬著暖冬的陽光,十分舒服。

“您好,請給在下兩份豆花,一份放辣椒、豆角的,一份放甜紅豆的。”

夫婦倆正是鄭璟和楊如意,入了座,夫婦倆聊著年末休假,要去哪處消遣。

黃蓮香目光定定地看著這對狗男女,又轉而看向前方賣刀具的一家鐵鋪子,懷裏還揣著她所有的積蓄。

這真是上天給的她一個好機會!

黃蓮香買了一把匕首,藏在袖子裏,徑直地向那對狗男女走去。

腦海中充斥著一個念頭,殺了這對狗男女,為她的孩子們報仇!便是搭上自己的這條命也值了。

可走近了,卻被鄭府的仆從攔下了,“去去,走遠些。”

黃蓮香躬著身子,發出喑啞地嗚叫聲,做出乞討的樣子。

“等等,”楊如意站起身,從丫鬟那裏拿了銀兩,走到黃蓮香的面前,施舍道:“快拿去買些吃的吧。”

黃蓮香猛地直起身子,手中握著匕首,狠狠地向楊如意刺去,“賤人,還我兒命來!去死!去死!”

她咆哮著,將匕首插向楊如意的胸膛。

“夫人,”然鄭璟反應神速,竟是一把將楊如意扯開了,黃蓮香的匕首刺了個空。

對上鄭璟愕然的目光,黃蓮香反手將匕首刺向他,一下,被他躲開了,再一下地向他砍去,砍得他慌不擇路,一不留神,胳膊被鋒利的匕首劃破,見了血。

“來人哪,快攔住她。”楊如意嚇呆了,回神過來,連忙喊仆從攔下這長相奇醜的乞丐。

鄭璟他們出行帶的仆從甚多,往前面一站,直接堵住了黃蓮香的去路,她拼命揮著匕首,再也靠近不了那一對狗男女。

“快,讓讓。”巡防營的一小隊士兵快速跑來維持治安。

鄭府奴仆們見有了援兵,也一個個支棱起來,叫囂著:“抓住這個瘋婆子,送她去應天府。光天化日之下,公然行兇,簡直不把大晉法令放在眼裏。我們老爺、夫人也是你能傷害的?”

黃蓮香狠狠地瞪著鄭璟和楊如意,見鄭璟關心楊如意有無受傷,眼底更是要噴出火了,只是她還沒有覆仇成功,怎能被抓去牢房?

黃蓮香仗著身形瘦小靈巧,飛快地竄如人群中,消失在巡防兵一眾人的視線當中。

回到望樓,全身的力氣似乎被卸下,癱倒在床上,唯有眼淚不止。

折騰一番,還是無果,她該怎麽辦?又有誰能來幫她?

她不會說話,只能提筆寫字,可就算會寫,將鄭璟和楊如意的罪狀寫到眾人眼前,也無人相信,應天府衙差不正是這樣嗎?

大家都當她是一個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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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宮一角,雲光樓主屋燈火通明,冰琴又在屋內多添了幾支燭火,不忘囑咐:“奉儀,夜已深,您早些歇著。”

冰琴看向自家奉儀的目光滿是仰慕,咱們家奉儀真是越來越神秘,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魅力,讓她欽佩於她、忠心於她。

“嗯,你先下去吧。”宋枝執筆寫得飛快,就在方才,司命薄給她更新了黃蓮香的最新動態,為自己討公道被羞辱無果,當街撞見鄭璟和楊如意,一時起了覆仇殺心,卻被當成瘋婆子當街行兇,還差點被巡防營的士兵抓走了。

她的故事該更新了。

楊如意,當你的假面被揭穿,你還有什麽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,嘲笑人,鄙夷人的出身不尊貴呢?

你出身尊貴,可德行比陰溝裏的臭老鼠都不如。

你不是一向最要面子,我倒想看看,同時沒了面子、裏子的你,要在這個汴京如何立足。

可是——宋枝筆尖微頓,卡住了,可是要如何制裁楊如意?

《汴京朝聞》雖然已初步具備影響力,但還是缺少一個關鍵性的,讓整個事件進程落到實處的人物。

皇帝,宋枝的腦海中浮現了這兩個字。

沒有誰比皇帝更適合當這個推手。應天府府尹沒有膽量敢去得罪戶部尚書和戶部侍郎。與林相不同的是,在道理面前,林相選擇道理,而戶部尚書楊淄會選他的女兒。他會不顧一切地去維護他的女兒。只有皇帝,才能彈壓住楊尚書。

可她心底難免湧起一股恐懼感,自己怕是不想活了,才膽敢將皇帝編排到故事裏去,若屆時得罪皇帝,連《汴京朝聞》也辦不下去了。

宋枝對於皇帝蕭權的印象,至尊,威嚴,手握生殺大權。

當初進宮見到皇帝,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那種威圧感,讓她難以呼吸,他下了一道聖旨封自己為奉儀,只能感激萬分地謝恩,連異議都不敢有一句。

而後,對於皇帝她也是能避開,就避開。

這跟太子不一樣,她怎麽說與蕭煜珩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,是最熟悉的陌生人,不至於有那種老鼠見了貓的死亡感。

在一番心理鬥爭後,宋枝在紙上寫下了“皇帝”兩個字。

“小薄,我不是在找死吧?”宋枝問司命薄。

“……”司命薄一陣沈默,才道:“你很膽大,不過確實可行。皇帝雖然皇威令人惶恐,但他身居高位多年,見慣了爾虞我詐,但閑時難免無趣,或許能引起他的興趣說不定。”

“你不能用你的運算能力,看一看未來嗎?”

“還未行之事,我算不出來。”

宋枝咬了咬下唇,眼底劃過一絲堅定,“那就賭一賭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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